沉纪雯回英国前一天晚上,母女俩从医院出来,一同回到太平山。
屋里灯光柔和,风从落地窗外的山林吹进来,带着几分夏夜晚的凉意。
欧丽华换了身衣服,靠坐在沙发上,手边一杯温水,仍像白天在医院时那般镇定从容。
沉纪雯站在茶几前,刚脱下外套,脸上仍带着一丝倦意。
“机票订好了?”欧丽华开口问。
“订了,明天中午飞。”沉纪雯点点头。
欧丽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喝了口水,片刻后才淡淡地说:“牛津那边确认了吗?”
“确认了。”沉纪雯声音很轻,“法律系的offer,已经下来了。”
欧丽华点点头:“那挺好。”
她没问其他,只把茶杯放回托盘,似乎就要准备起身。
可沉纪雯却没动,只站着,沉默了几秒,才开口:
“我决定不去了。”
欧丽华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“现在来不及改志愿了。”沉纪雯补了一句,“只能先gap一年,再重新申请。”
欧丽华回头看她,眼神没有惊讶,只有一点细微的停顿:“改去哪里?”
“伦敦政经,读管理。”
这话她说得平静,像是已经在脑中默默推演过无数次。
“为什么?”欧丽华问。
沉纪雯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低头看着母亲茶杯上氤氲的热气。
“爸爸身体这样,家里以后很多事情……你也一个人撑了太久。”她顿了一下,“我不能再当旁观者了。”
欧丽华没有回应,半晌才开口:“你从小想读的就是法律。牛津准备了那么久,你真舍得放?”
沉纪雯低声说:“法律,以后如果喜欢还可以回去读。但现在……我想先学点能用的。”
她没有哭,语气也不激烈,只是安静地说着。
欧丽华没有立即答话,只看着她,神情平静。
许久,她轻声说:“如果你已经想清楚了,我不会拦你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依旧平和:“但你要明白,选了这一条,就不是为了讨好谁,也不是为了替谁扛,而是你自己真的愿意走,你的父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人生。”
沉纪雯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就去吧。”欧丽华说,“你爸爸不会阻你,我也不会。”
回到英国那天,是个大晴天。
沉纪雯拎着行李回到公寓,屋里没人,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书桌上,一片亮白。
她放下箱子,走过去,目光很快落在桌面左侧那摞熟悉的资料上。那是她几个月前亲手整理的,牛津法律系的申请材料,整整齐齐码着,边角已有些泛黄卷起。
她站在原地,静静看了一会儿,像是犹豫,又像是确认。
那原是她梦想的,但现在,那些预设的轨迹早已被重写。
她弯下身,轻轻把那摞资料压进抽屉底部,没有撕毁,只是收起,取出另一份文件,是才托人拿到的,lse管理专业的转申请表。
她坐下,抽出笔,在表格第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字迹不急不缓,像是写得很轻,却写得极稳。
窗外阳光落在她睫毛上,映出一小片温柔的影子。
她没有对谁说话,只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:“好,就这样吧。”
不是父亲的期待,也不是母亲的建议。
不是放弃理想,也不是妥协人生。
只是有时候,当一个人撑不住了,总得有另一个人先站住。
她愿意是那个站住的人。
新加坡。
沉时安从香港回来的第二天,就穿上校服按时去上课。
有人朝他打招呼,他微笑回应,眼神温和如常。
白天,他依旧是标准的好学生。
老师喜欢他,功课也不错,甚至还参加了两个社团——辩论队与投资研究社。
前者练嘴皮,后者才是他真正的乐土。他说得不多,但每次分析一只股票,总能指出别人没注意到的死角。
他扮演得很好。
一个受欢迎、聪明、有钱,永远干净的好学生。
有人想请他参加周末聚会,他笑着说:“我周末给我亲戚打工,没空。”
那语气听不出一点诚意,但偏偏没人敢多问。
不过,再稳的学生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。
书房里那台灰白色的传真机被他从陈添福的仓库办公室里搬了回来,就摆在书桌一角,整齐得像一件仪器。
他把这当作是“继承人”的标志。
按陈添福的风格,他重新设了一台加密传真线路,文件来时一页页卷出,带着热度与毒性。
这晚上,一封传真送到纸盘上——
「cancreasesupply?urntirysaprice」
(能否